1、怀疑同信仰一样,都可以是歇斯底里的产物。

2、我今天晚上和从今以后的每一天晚上都会去你那儿。对没有你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

3、对于我来说,安逸就像是在错误的地点或者错误的时间里勾起的错误的回忆:人在孤独的时候宁愿不要安逸。

4、我自忖道,难道恨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吗?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想起了孩提时代我们大家在商店橱窗的反照中看到的那张面孔,当我们眼巴巴地望着橱窗里那些五彩缤纷却无法得到的东西时,橱窗映照出的那张面孔上的五官正随着我们的呼吸变得模糊起来。

5、我满怀嫉恨地想:一个人要是稳稳当当地拥有一件东西,那就从来不需要去用它。

6、有些人身上有着你自己不具备的美德,这样的人总让你忍不住要去戏弄戏弄。

7、只要做出歉疚的表示,就可以悄悄脱掉自己的过错,我们是多么容易相信这点啊!

8、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们在同一片沙漠里,在寻找的也许是同一眼泉水,但相互看不见,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要是我们在一起的话,沙漠就不再会是沙漠了。

9、我无法让他知道:我羡慕他,羡慕他那样脸上带着痛苦的标记,每天能在镜中看到你,而不是我们称作“美”的这个人间俗物。

10、我把每个谎言都放大成背叛,就是在最直白不过的话里,我也要读出些隐含的意思来。

11、我始终不明白:那些能相信人格化的神这种非常不可能的东西的人却对人格化的鬼大惊小怪。

12、我是孤身一人,我想孤身一人。如果我不能拥有你,我就永远孤身一人。

13、人们总是说:天主教徒忏悔时,便从过去的阴影里解脱出来了——就这点而言,你确实可以说她是一个天生的天主教徒,尽管她同我一样不怎么相信天主,或者说当初我认为,今天也依然怀疑她同我一样不怎么相信天主。

14、在痛苦之中,我们似乎会觉察到自己的存在,虽然这种存在的表现形式是一种畸形的自我中心主义。但是快乐却会将我们消灭,令我们丧失自己。

15、两个人如果相爱,就会在一起睡觉。这是一个已经得到人类经验检验和证实的数学公式。

16、不快乐的感觉要比快乐的感觉容易表达得多。在痛苦之中,我们似乎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虽然这种存在的表现形式是一种畸形的自我中心主义:我的这种痛苦是个人的痛苦,那抽搐的神经是我的神经,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的神经。但是快乐却会将我们消灭,令我们丧失自己。

17、我们在走到人生尽头的时候,便会像美食家吃东西时要求有更复杂的调味汁一样,哄骗自己相信天主。

18、她很美丽,而美丽的女人,尤其是美丽同时而又很聪明的女人,会在我的心里激起一种深深的自卑感。

19、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是:所有过去的男人和所有未来的男人都把他们的影子投到了现在。

20、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把我唯一珍爱的东西推出自己的生活。

21、不安全感是情人们会有的最糟糕的感觉:有时候,最为平凡单调、寡情少欲的婚姻似乎都比它好些。不安全感会歪曲事物的意义,毒害彼此间的信任。

22、有时,我在那些追求安逸的人们身上太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时候,我就会有一种去相信那些圣徒和英雄美德的强烈愿望。

23、人自己日子过得不好,就会嫉妒别人的幸福。

24、我拒绝相信爱情可以用我自己所用方式以外的任何其他方式加以表现:我用自己嫉妒的程度来测量爱情的深浅。

25、你瞧,我爱你。只是爱不像恨那样敢肯定自己会被对方听到。

26、那时候,在我们的前面有整整一个人生可以期盼。

27、仅仅需要爱是不够的,我们首先得爱才行,可是我不知道怎样去爱。但我需要爱,我太需要它了。

28、我的恨令我相信她还活着:只有我的爱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就像一只死去的鸟儿已经不再存在一样。

29、一个人迟早要作出选择,不然就会把各方面的事情都弄糟。

30、如果在沙漠里我们两人无法相伴的话,我是不会坚持不让他稍稍有个伴的。有时候我想:真要到了情缘已尽的时候,恐怕跟他要杯水喝他都不会给;他会把我逼到彻底孤立无援的境地,让我孑然一身,身边无物也无人——活像一个隐士。但隐士从来不会孤独,或者据说不会。我的头脑里乱极了。我们都在对彼此做些什么呢?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对他做的事儿与他在对我做的事儿完全是一样的。

31、如果那时我相信有可能找到一种东西来替代欲望的话,那我会变得像一个学生那么乖的。

32、当我坐下来工作的时候,我是那样的激动,雄心勃勃,充满了希望。我心里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快乐。那时候,我们两人都很快乐,我们之间只隔着十岁的年龄和几个郡的距离。后来我们将会相遇,而这种相遇除了给彼此带来那么多的痛苦以外,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目的。

33、据说,永恒不是时间的永续,而是时间不存在。

34、有时候,一句带有世俗智慧的陈词滥调会像暗示厄运难逃的音符一样从谈话中冒出。

35、补偿生理缺陷的欲望,获得力量的欲望,由于自己那张魔鬼附着的可怜面孔从来不会激起别人身体上的欲望,因而变得益发强烈的想得到别人欣赏的愿望。我非常想去摸一摸他的面孔,用同创伤本身一样恒久的爱的话语去抚慰它。

36、对某些人来说,爱情和贪婪一样,是一种占有欲;对另一些人来说,它则是一种想要丢掉责任感的投降欲,一种想受到别人欣赏的愿望。有时候,它只是那种想说说话、想把自己的包袱卸下来丢给一个不会嫌烦的人的愿望,想再找到一个父亲或母亲的欲望。当然在所有这些之下,还有生物学上的动因。

37、有时候,我对努力让他相信我爱他并且永远会爱他这件事感到十分厌倦。他像一个出庭律师那样抓住我说的话不放,并且加以曲解。我知道他很害怕,害怕一旦我们的爱情终结,他就将被无边无际的沙漠所包围,但他却无法意识到我的感受也完全一样。他大声嚷着说出来的话,我默默无语地说给自己听,并且在这里写下来。人在沙漠里能够建造起什么呢?

38、我会每天一点点地死去,但我是多么渴望能够留住痛苦。人只要在受苦,就还在活着。

39、他只不过是一个人——是我们众人当中的一个。他像是我们在战场上碰到的第一个敌军士兵;这个敌军士兵已经死去,与别的阵亡士兵无法区别;他既不是白军,也不是红军,而只是一个同我们自己一样的人。

40、他们如果觉得你欣赏他们,也就会因为你的好眼力而欣赏你。而当他们欣赏你时,你便会一时虚妄地以为自己身上真有什么可赞可赏之处。我一辈子都竭力活在这种幻觉之中。

41、莫里斯的痛苦融入了他的写作之中:你可以透过他写下的句子听到他神经的颤动。好吧,如果痛苦能够造就作家,那么我就正在学会做一个作家,莫里斯也是如此。

42、你知道集市上那些把人照得变形的哈哈镜。人还造了一面美化自己的镜子,在里面看到自己可爱、有力量、正直,而且聪明。这是他心目中的自己,他在这面镜子里比在哈哈镜里更容易认出自己。哈哈镜只是逗他哈哈大笑而已,而这面镜子里的自己却是多么招他爱啊。

43、我要写小说的话,会在此处结尾。我曾以为小说必得在什么地方结尾才成,但现在我开始相信,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写实主义一直有毛病,因为生活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会结束。化学家们告诉你说,物质从来不会完全消灭;数学家们告诉你说,如果你把穿过房间时走的每一步都分成两半,你会永远也走不到对面那堵墙面前。所以我要是以为故事会在此处结束,那就未免有点太乐观了。

44、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心灵去爱,但是我们能够仅仅用自己的心灵去爱吗?爱始终在延展着自己,所以我们甚至可以用自己那没有知觉的指甲去爱:我们甚至还能用自己的衣服去爱,于是就连衣袖都可以去感觉另一只衣袖。

45、有时候我们是如此快乐,有生以来我们从未有过如此多的快乐。我们仿佛是在一块儿雕刻着同一座雕像,一块儿从彼此的痛苦之中雕刻出这座像的形体,然而雕像的基本构思是什么我却一无所知。

46、他每天的习惯一如既往,我爱它们,就像一个人爱一件旧衣服一样。我觉得自己被他的这些习惯保护着。我从来也不想要新奇怪异的东西。

47、随后我醒了。我再也不觉得安宁,我真想像以往一样地要他。我想同他一块儿吃三明治。我想同他一块儿在酒吧里喝酒。我很累,我不想再要任何痛苦了。我要莫里斯。我要平平常常的、堕落的、凡人的爱。亲爱的主,你知道我想要你的痛苦,可我不想现在就要。把它拿开一会儿,下次再给我吧。

48、女人会夸大她们情人的重要性,她们从来也不会预想到有朝一日,一封言辞失检的情书会被打上“有趣”的标记,以五先令?一封的标价出现在手迹售品的目录上,那时的情景将会让人多么沮丧。

49、在过去的事物总会过去的地方见到您,真是让人又高兴,又伤心。

50、小说家写作过程中有那么多的工作都是在无意识里进行的:在无意识的深处,当第一个字还未落纸时,最后一个字便已经写完了。故事的细节就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不必去杜撰。

51、我拒绝相信爱情可以用我自己所用方式以外的任何其他方式加以表现:我用自己嫉妒的程度来测量爱情的深浅。用这个标准去看,当然她就根本不可能爱我了。

52、爱情的发生有如小小的死亡,恋爱中的人有时也会得享一点小小的安宁。

53、我笑得脸上眼泪直流。在纳粹德国发动的闪击战期间,我曾经有一次看到过一个男人在自家被炸毁的房屋外面放声大笑,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被埋在了屋子下面。

54、我始终为自己感到自豪的一点就是:天底下谁的债我都不欠。

55、你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除了父母亲或者天主以外的人会爱的东西,然而此刻你却发现并且相信有人爱自己,这真是件令人奇怪的事情。

56、以往她一直是用“你”来称呼我的,打电话时老是说:“是你吗?你能吗?你会吗?你做吗?”弄得我每次总有那么几分钟像个傻瓜似的想:世界上只有一个“你”,那就是我。

57、我生病时妈妈送我这本朗格写的书。若是没病的人偷了这本书,头上就会撞个大窟窿。不过你要是生病躺在床上,你就可以把它拿去看。

58、我觉得很孤独,就好像谎言一直是我唯一的朋友似的。

59、想一想全世界成千上万此刻正在祷告的人吧,他们的祷告都没有得到回应。

60、恨似乎与爱一样,都作用于我们体内同样的腺体:就连它们产生的行动都是一样的。

61、我们不可能总是欢迎女人待在自己身边,即便是恋爱时也不可能。

62、已经过了多少多少个星期了。我想现在就见到你,就今天晚上。

63、实话实说,让我下不了台。在我们相爱的日子里,我老是试图让她实话说得少一点——说我们的恋情永远不会结束,说有一天我们会结婚。我不会信她的,但我会喜欢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这也许只是为了能够得到一份自己做主、不信她的话的满足吧。

64、伤害我们的并不仅仅是悲剧:荒唐事也会伤人。它们身上佩着外观可笑、不登大雅之堂的伤人利器。

65、我说得出它开始的那个时刻,后来,终于有那么一天,我知道自己也说得出那最后的时刻。

66、人有这么多的东西想告诉一个孩子,比如世界是怎么来的。我想告诉他有关死亡的事情,我想从他脑子里清除掉他们在学校里灌输给他的所有谎言。

67、我写下“安分守己”这个词时是颇带有几分嘲笑意味的,不过如果审视一下自己内心的话,我就会发现对安分守己的人有的只是钦佩和信任。他们就像人们从公路上过往的汽车里看到的茅顶石墙的村落一样,看上去如此平静,让人油然想到祥和与安宁。

68、我的小说在掉队,而我的爱情却像倏然而逝的灵感一样迅速走向终结。

69、悲痛和沮丧同愤恨一样:它们使男人因为自哀自怜和心怀怒气而显得丑陋不堪,而且它们还使我们变得何等的自私自利。

70、人若是动了感情,就并不要求一件事情有道理。

71、人只要快乐,就经受得了任何纪律的约束:破坏工作习惯的是不快乐。待我意识到我们是多么频繁地争吵,我又是多么频繁地带着神经质的怒气找她碴儿的时候,我便开始明白,我们的爱情注定要完了:爱情已经变成了一桩有开始也有结束的风流韵事。我说的出它开始的时刻,后来,终于有那么一天,我知道自己也说得出那最后的时刻。

72、“好吧。”她说。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好吧”这两个字里所包含的失望——我们的自尊心就是这样欺骗我们的。

73、亲爱的主啊,要是你能从自己的十字架上下来一会儿,让我爬到上面去就好了。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地受难,那么我也就能像你一样地痊愈了。

74、我欲望的钟摆疲惫地来回摆动,那是一种想忘却又想记住、想死去又想再苟延残喘片刻的欲望。

75、不安全感是情人们会有的最糟糕的感觉:有时候,最为平凡单调、寡情少欲的婚姻似乎都比它好些。不安全感会歪曲事物的意义,毒害彼此间的信任。在一个受到重重包围的城市里,每一个哨兵都是一个潜在的背叛者。

76、在痛苦之中,我们似乎会觉察到自己的存在,虽然这种存在的表现形式是一种畸形的自我中心主义:我的这种痛苦是个人的痛苦,那抽搐的神经是我的神经,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的神经。

77、人只要快乐,就能受得了任何纪律的约束:破坏工作习惯的是不快乐。

78、我坐在床上,对天主说,你夺走了她,但是你还没得到我。我知道你的狡猾。是你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很高的地方,说是要把整个宇宙都给我们,天主啊,你是一个魔鬼,在引诱着我们往下跳。可是我并不想要你的爱。我想要的只是一种十分简单、十分容易的东西。

79、不安全感会歪曲事物的意义,毒害彼此间的信任。在一个受到重重包围的城市里,每一个哨兵都是一个潜在的背叛者。

80、我不在乎冷。这里还很黑呢,在黑暗里,我什么都会相信。

81、我说:我会信你,让他活着吧,我会信你。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有自己的快乐吧。你这样做我就信你。但是这样祷告是不够的,这样信天主也太轻松了。于是我说:我爱他,如果你能让他活过来,我什么都愿意做。我非常缓慢地说:我会永远放弃他,只要能让他侥幸活下来就行。

82、我第一次觉得有了近乎于爱你的感觉。我冒雨在你的窗下漫步,我想整夜都待在你的窗下,只是为了表示我到底还是可以学会爱的;我不再怕沙漠了,因为你在那儿。

83、恨似乎与爱一样,都作用于我们体内同样的腺体:就连它们产生的行动都是一样的。如果没有人教会我们应该如何解释耶稣受难的故事,那么单从犹大和彼得的行动来看,我们能说得清爱基督的究竟是嫉妒的犹大还是怯懦的彼得吗?

84、至少对我来说,她是她自己,是个独立的人-而不是像一小块瓷器似的,是房子的一部分,得小心轻放才成。

85、我从未想到福音书成书的年代有那么早,不过我看不出传说里的东西何年何月问世这一点到底有多重要。

86、我们两人都需要休息。我很累,对于没有你的生活,我已经厌倦透了,萨拉。

87、来点迷信我并不反对,它让人想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切。

88、我想我可以相信某种与我们自身没有关系的神明,某种混沌的、没有固定形状的、宇宙性的东西。